HAIRU

小楼昨夜又听雨（111）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朝瑶仙山，橙儿又一次落在此处，距离上一次来可得过了多少年了？橙儿摇摇头，记不清了。她记得这里有一种草，叫做薰，有股奇特的清香，可祛风寒，活血化瘀，镇痛解毒，安神助眠，反正良效颇多。上次来这仙山时正好是薰的花期，她用了薰，再配上些喜欢的橙花，制了几个香包送给姐妹们，大家都很喜欢。后来也因为再也没有离开过天庭，这种香包也便没再做过了。

黑鹰伤的不轻，那苍冥也定然好不到哪里去，此刻她恢复了全部法力，况且这里是仙山，属元始天尊的地盘，他此刻处境如此艰难，断是不敢轻易来招惹她的，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手里没停顿的摘着小仙草。

薰不难找，到了花季，峡谷之中到处都能见到一簇簇雪白的身影，橙儿不费吹灰之力便摘了个满怀，见花寻得差不多了，便打算回去，抬眼便见到山腰处的那个山洞，不禁让橙儿想起了某件往事，凝神良久，微风吹过，将橙儿拉回思绪，黑鹰还在天庭等着呢，她还是先回去罢！

橙儿将制成的香包搁在黑鹰枕边，黑鹰闻着这熟悉的味道，终于是安下了心神，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沉沉的睡了一觉。

循着熟悉的香气入了梦，让他忆起了一件往事。

少年时期，黑鹰为了抓捕妖兽，受了重伤，回九重天的时候体力不支，跌落在一处不知名的仙山上，昏了过去，正巧橙儿到仙山来办事，遇见了重伤昏迷的黑鹰，出于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念头，橙儿顺手将他救了。

橙儿把黑鹰安置在谷中的山洞里，见他伤势太重，便多照料了他几日，黑鹰朦胧间睁了睁眼，闻到一阵独特的清香，像是……一种特意调制的香气，他努力睁眼去看，却依然只能辨别是一个女孩子在照料他，奈何伤势太重，他又昏沉的睡了过去。

就这样，橙儿照顾了黑鹰三日，突然接到命令要她赶回去一趟，她便火急火燎的跑了回去，待橙儿再来山洞时，黑鹰已经不见，橙儿四处找了好几遍都没见到人影，便当他是不告而别，连谢谢都没有一句，让她还郁闷了好一阵子。

其实并非黑鹰不告而别，而是因为九重天因为帝君失踪多日，派了许多人出来寻找，最后是听音找到的黑鹰，便喊来百草，一起将人带回了九重天，所以橙儿再来的时候，便扑了个空。

回了九重天，在百草的照料下，黑鹰渐渐好转，终于是醒了，第一眼见到的便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听音，回想起之前见到的人影，以及那股子清香味道，以为是听音救的他，听音见他醒了，便喊来了百草，百草为他诊脉的时候，黑鹰问听音，是在哪找到的他，听音说是在朝瑶山的山洞里，黑鹰便确定了是听音救的她，所以自那时候起，黑鹰便将听音当做了救命恩人，对她的心思与态度才有了质的转变。

“咳咳——”咳嗽两声，黑鹰幽幽睁开了眼，看了看四周，不是在自己的北栾殿，想动一动身子，却发现自己的手臂不能动弹，侧目瞧去，原来是橙儿拉着他的手，将他的手当做了枕头，沉沉的睡着。难得见橙儿这般静悄悄的模样，况且也知道自己这次伤的不轻，睡了几日也不知道，定是累坏她了，便没忍心将她弄醒。

黑鹰吸了吸鼻子，是那股熟悉的清香，方才他又梦见少时重伤的那次经历，恍惚间也是这个味道陪伴了他许久，眼角瞥见枕边的一个香包，看了看那只被压住的手臂，黑鹰便侧过身想用另一只手去拿，却牵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感觉到有动静，橙儿一个激灵，很快就清醒过来，抬头看见黑鹰醒了，惊喜道：“你可算是醒了？”

黑鹰暂时忘记了香包的事情，伸手去抚橙儿额间的碎发，躺太久了，声音听起来都有些沙哑了，“我躺多久了？”

“特别久。”

“吓到你了？”

橙儿点点头，有些生气，又有些心疼，说道：“下次你不能再这样了！”不能再如此奋不顾身挡在她身前了，她不经吓。

黑鹰眉头一挑，询问道：“你还想要有下次？”

橙儿眼睛一瞪，摇摇头，她不想！一点也不想！！

屋外的人听见动静，也都进来了。顾夜白得知黑鹰受伤的消息后，便立刻赶了过来，顺便揪着百草一同来了天庭候着。

“你可算是醒了，你要是再不醒，你媳妇儿可就要跟人跑了！”顾夜白恐天下不乱，见黑鹰精神还不错，开口贱兮兮的诓他道，却没有收到任何人的回应，倒也不在乎的耸耸肩，站到一旁去，给百草腾出位置来。

百草搭脉期间，黑鹰的视线从未离开过橙儿，橙儿被盯得有些不自在，问道：“你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怕你再丢了……碍于这里还有其他人，黑鹰这句话倒是没说出口，眼神再次看向枕边的香包，伸手将枕边的香包拾起来，放在鼻子下面闻了好久，问道：“这是哪来的？”

橙儿接过香包，嗅了嗅，说道：“我看你这几日睡得不大安稳，想起来以前调制过一种香，能安神助眠，便给你调了一个，怎么样？好闻吧？”

“你、你做的？”黑鹰脑袋有些空白，这味道和当时的味道一模一样，虽说许久不曾闻过，但却记忆犹新！与当时的味道一模一样！可是为什么橙儿会制这种香？

橙儿点点头，“是呀，最主要的材料便是薰，是朝瑶仙山特有的一种仙草，可活血化瘀，我还加了一些安神助眠的药材…”橙儿瞧着那缝的歪七扭八毫无美感可言的香包，她不愿承认她做不来女红，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小声解释道：“许久不做了，手艺有些生疏，这个无妨，有用的都是里头的药材。”

瞧着黑鹰不说话的模样，以为他是在嫌弃她的手艺，橙儿杏眼一瞪，哼了一声道：“怎么？嫌丑瞧不上？本公主还从未给别的男人做过呢！不要算了！”说着，伸手想要将香包拿回来，却被黑鹰躲开。

黑鹰大脑有一阵子空白，愣了良久，被橙儿换了几声才拉回思绪，摸了摸香包，又问道：“橙儿，你知道朝瑶山吗？”

“朝瑶山？”橙儿一愣，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问到这个了？虽然赶到奇怪，但还是回忆了一下，点点头老实答道：“小时候去过，母后让我去那里办点事。”

听到这，黑鹰的心咯噔一下，又听见橙儿说：“我还记得那是碰到一个受了伤的人，我便顺手救了他，那是我第一次救人。”

“那人呢？你可知是谁？”黑鹰激动的支起身子，想要起来，原来那时候救他的人不是听音！他认错了吗？！

橙儿奇怪于黑鹰的反应，但还是老实的摇摇头，皱着眉头回答道：“不知道，不过若让我知道是谁，定将他揪出来痛打一顿！”

“为、为什么？”黑鹰不明白，他那时候伤的那么重，不记得还能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啊……

“我好心好意救了他，他倒好，伤好以后一句谢谢都没有便走了，没礼貌！”橙儿愤愤的说道，抬头瞥见黑鹰那张纠结的脸，以为他方才起身又撕到了伤口，一脸担忧的看着黑鹰，小心翼翼的伸手去触那伤口，问道：“还很疼吗？”

黑鹰下意识的恩了一声，瞧见橙儿一脸心疼的样子，心头一暖，拉过橙儿将她揽进怀里。

“当心……”黑鹰这一动作，惊的橙儿立刻红了耳根子，偷偷瞄了眼一旁的人，百草低头收拾着瓶瓶罐罐，顾夜白自觉的背过身去。因为担心黑鹰的伤势，橙儿不敢使劲儿，小手不知改往哪个地方放，小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橙儿……”黑鹰没有回答她，只是将脸埋进橙儿的颈间，嗅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恩？”

“没什么，让我抱一会儿。”

听着黑鹰闷闷的声音在耳边传来，让橙儿不禁失笑，他竟然还有这般孩子气的一面？

良久后，黑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顺带抱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些：“橙儿，谢谢你。”

“啊？谢我什么？”橙儿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黑鹰突然变得怪怪的了？受个伤，伤着脑子了？

“幸好是你。”黑鹰松开橙儿，掰过她身子让她正面瞧着自己，说道：“以后我用一生偿还，好不好？”不顾橙儿懵懵的神情，又一次将她拉入怀里。

当初他不是没有问过听音，也特意去留意过她身上的味道，虽然也有薰的味道，但不同于这个香包的独特。原来不是香包的问题，也不是人的问题，是他开始就认错了人！幸好听音不喜欢他，幸好有绝尘的存在，幸好这次受了伤，幸好……幸好他又遇见了她。

“咳咳！”温馨的画面在百草仙君的一声咳嗽声中被打破。

方才沉浸在黑鹰的奇奇怪怪里的橙儿一时间忘记了这个屋子还有旁人在，被百草的声音吓了一跳，猛然推开黑鹰，吃痛的黑鹰闷哼一声，捂着胸口委屈的看着橙儿，橙儿眼底闪过一丝愧疚，看向百草仙君。

“他的伤势如何了？”

百草仙君摇摇头，说道：“好生养着便是。”百草顿了顿，有转头问黑鹰，“帝君是打算在天庭养伤，还是回九重天？”

“在这。”黑鹰想也不想，脱口而出。百草料到了他会这么说，点点头，继续道：“那晚些时候我让弟子把药送过来，接下来就有劳二公主了。”

橙儿点点头，看向黑鹰，瞧见他一脸的笑意，想起方才……

橙儿低下头，觉得耳朵烫的厉害，心中寻思着找个什么由头先离开这里才是，“我、我方才想起来找母后还有些事，你好生养着伤，我先出去了。”说完，也不去看黑鹰的脸色，装作无事发生一般，脚步急促的离开了屋里。

黑鹰目送橙儿远去，顾夜白看看被关实了的房门，又看看一脸温柔的黑鹰，打趣道：“哎呦，望眼欲穿了都！我看你哪里还会痛啊？”顾夜白手痒痒，伸手戳了戳黑鹰的伤口，见黑鹰瞬间变了的脸色，笑道：“怎么我碰一碰就这么疼，方才你抱着人家的时候，也没见你哪不舒服啊？”

黑鹰看看了手上的伤，以及一旁被换下来染血的袍子，轻声道：“夜白，原来一直是我认错了。”

“啊？”顾夜白一时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伸手探了探黑鹰的额头，有试试自己的，嘀咕道：“不烧了啊，什么认错了？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黑鹰无语的打开顾夜白的手，说道：“记得你们把我从朝瑶山捡回来的那次吗？”

顾夜白点点头，“记得啊，那时候你半死不残的，可把人吓坏了，不过百草说见到你之前，你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所以才捡回一条命来，这点你还真的感谢听音啊，若不是她……”

“不是她。”黑鹰打断顾夜白的话，摇摇头说道：“不是听音。”

“啊？”顾夜白二丈摸不到头脑，就这么奇怪的看着黑鹰，等着他的下文。

“救我的人是橙儿，不是听音。”

顾夜白愣了愣，回想起方才黑鹰忽然问道朝瑶山的事情，又想到橙儿说的话，终于是反映了过来，惊讶的捂着嘴，指了指橙儿离去的方向，又指了指黑鹰，“原来！原来！？？那你这么些年岂不是错付了？白忙活那么一场？”顾夜白看着黑鹰一脸的温柔样，笑意也浮上脸来，摇摇头，“啧啧啧，缘分啊缘分，妙不可言呐！”

黑鹰拍拍额头，拉回思绪，忽然转换了话题，手一挥，变幻出一块地图来，细细查看了一番，指着几处地方对着顾夜白说道：“这几处，加派重兵严查，仔细搜，这几处是苍冥最容易去躲的地方，如今他身负重伤，是个彻底除掉他的好时机。”

顾夜白结果地图随意看了眼，说道：“你都睡了七八日了，等你醒来我再派人去安排哪来得及？这些地方我全都派人去查探过了，没有他的踪迹。”

“都查了？”黑鹰眉头一皱，不应该啊，这几处浊气深重，是他疗养的好地方才是。

“我亲自去看过了，什么也没有。”顾夜白收起图卷，拍了拍黑鹰的肩说道：“你暂且好好养伤，找人的事交给我便是了。”说完，也没去管黑鹰接下来要说什么，转身就顾自己走了，橙儿一会就会回来照顾他，他再矗在这儿干什么？吃狗粮吗？那还不如去司命那喝茶来的自在！

“等等！”黑鹰及时的喊住顾夜白，见他转过身来，才幽幽开口道：“反正你也闲着，给我送几套衣服来，要深色的。”

？？？

见顾夜白一脸的疑问，吐出一句，“不想和你穿的太像！”

！！！

顾夜白由疑问脸改为震惊脸，啪的一声重重的将门关上，他以为他愿意和他穿同色的？！气死人了！！

黑鹰伸手摆弄了一下一旁染血的白袍，以后就穿黑的吧，受了伤流了血也看不出来，省的惹了橙儿难过。